我的住處位在一棟電梯大廈中,某間套房的陽台上。
陽台的空間約有半坪大小,只是周圍都是水泥牆,看不到任何景色。
這樣的大小除了放置我的三餐、飲水之外,還有我可以大小便的角落。主人對我不錯,並沒有在這裡擺放洗衣機。於是,這個陽台就成為我專屬的世界。
主人有時候晚歸,回來的時候其實也沒有精神陪我嬉戲,頂多讓我離開陽台,而我也會把握這段時間,在主人身旁跳上跳下、翻滾躺下,努力表達我的歡喜。
放假的時候,偶爾我也會跟著她出門走走,但習慣狹小的空間之後,我反而有點畏懼車水馬龍的熱鬧。
為了配合主人的作息,我白天幾乎都在補眠,一直到中午才緩緩地睜開雙眼。
醒來之後,喝一口水,吃幾口飯。剛開始的時候,我會着迷地追著自己的尾巴,或者從牆的這面跑到牆的另一端,有時候也會測試自己的攀爬跳躍本領。後來,我開始用指甲在牆面塗鴨。只可惜地板的地磚太硬,否則真想挖挖地洞,感覺泥土的氣息。
到最後我發現,獨自一人最佳的樂趣就是:幻想跟唱歌。
午後的陽光太和煦,我通常會等到半夜,收集了一天的各種聲音之後,將她化為音符。在夜深人靜的夜晚,聆聽自己的聲音。
通常,我會趁主人熟睡之後,開始我的表演。原本希望在她面前展現自己的歌喉,被教訓過幾次之後,我便會等她熄燈就寢。正巧她有那種天塌下來都無法干擾睡眠的本領,所以我反倒可以無拘無束地活動。
特別觀看月亮的陰晴圓缺時,我想像自己是一匹馳乘在草原上的灰狼,以最快的速度,與風賽跑。跑累了,就蹲坐在大石上休憩,仰望星空,引吭高歌。
這陣子,我聽似唱歌,發出的聲音卻沒有任何的意義。只是拼命地喊叫,一聲又一聲。
在半夜的喊叫,成為一種儀式。
我無法控制喊叫的欲望,就算沒有聽眾,就算已經失去唱歌的樂趣。
我一下子覺得自己無比的強壯堅強,可以靠歌聲擊退敵人;一下子又覺得自己十分卑微渺小,悲慘可憐。
我想念陽台外的天空、草地的芬芳、公園的人群,但我也恐懼真正踏出這方宇宙時,發現自己的無能。
我擔心自己失去身為一隻狗的本能:無法憑靠嗅覺尋找獵物,缺乏與主人嬉戲的心情,對所有的事物不再感到好奇。
只剩下喊叫。
當主人幫我戴上口罩的時候,我覺得自己不再是一隻狗,而應該是一具有生命卻沒有靈魂的玩具。


後記:說來話長。
被深夜的狗叫聲吵到不能成眠之後,我三番兩次投訴管理員。也在終於找到罪魁禍首後,於對方門口張貼警告文件。雖然事後有所改善,但昨夜凌晨一點多,那隻小狗又開始吼叫。牠總是在晚上十點到二點之間狂吠,不是一兩聲,而是持續的喊叫。主人並不在家。我一面思索我可以進行的改善對策,一面構思這篇文章。
我幾乎懷疑,那隻狗是否罹患了憂鬱症?躁鬱症?或者是精神分裂?
但我也同情,一隻被眷養在大廈裡的狗,幾乎缺乏活動的空間,也鮮少出門的時間。也無怪乎牠要在半夜鬼叫。
我不愛養寵物,但至少我以為,既然愛牠,就要給予一個較適當的環境與照顧。
站在人有權力睡好覺的立場,狗也有權利被善待的立場,我想,那位主人應當要承擔大部分的責任。

借用一本小說的書名「深夜小狗的神祕習題」,雖然我曾經幻想過如何解決這隻小狗,希望不至像書中所描寫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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